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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军号声声催——遐想十三团九连紧急集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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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仰望星空

 

 

    悠悠匆匆,转眼半百年。内蒙古生产建设兵团成立 50 周年之际,感慨万端。思绪就像当年干涸了的万水泉,又涓涓滴滴汇成一汪泉水,汩汩流淌。记忆的闸门被打开,脑海里重现出那年那月那个“有鹿的地方”。
 
    现在看起来,建国以来每一年都是非常关键的一年,极其重要的一年,哪年不是呢?但对我们来说,1969 年更是非比寻常的一年。
 
    那一年有个团结的大会、胜利的大会“九大”召开,那一年我们不在城里吃闲饭,那一年内蒙古生产建设兵团成立,那一年我们去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屯垦戍边当了知青。从那一年开始的最初的年月我们与紧急集合相伴。
 
紧急出发

    来不及等待,来不及多想,一切都是那么匆忙。由于停课闹革命,初中仅待了一年半。没有课本,不用书包,上学只需带一本红宝书。大部分时间都在劳动,很少学课本知识,那些净是些所谓“封资修” 的东西吧。我们学工学农学军学毛著,“也要批判资产阶级”。
 
    记得那时社会上有诟病有知识人的说法,如“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分不清麦苗和韭菜”。也是搞不懂啦,古人都说“术业有专攻”,如果一个搞卫星、高新科技的为什么非要让人家分清麦苗和韭菜呢?似乎脑力劳动就不是劳动。总之,那时不给上课也还挺高兴。
 
    那时我们正在一家毛巾厂学工劳动,三班倒。原本至少要学一个月,看到厂里的饭菜丰富还挺羡慕的,换了好几元的饭票。但我也节省,常吃 5 分钱一碗的炸酱面。突然接到学校通知,回校参加分配,说是要去兵团,饭票都剩下了不少。后来听家里说把剩下的饭票给一个同院的,也在毛巾厂工作的职工换回了。
 
    每个人都发了一张表,黑龙江、内蒙古、云南几个兵团让你填。我不知道去哪好,哪都没填,填的是服从分配。这样的话第一批东北 8 月份走的,老师慎重没让我去。第二批内蒙古,老师专门问我去不去,我表示同意了。就这样来到了内蒙古生产建设兵团。
 
    懵懵懂懂,一切都是在自觉自愿和无可奈何之间。不去吧,怕人家说落后,自己也不好意思。听说还要找家长单位去做工作,都会弄得家长没脸面。其实在当时也是觉得往届大都是山西陕西插队,69 届是兵团比他们还好一点吧,所以既是随波逐流,也是无从选择。
 
    当时还听说出身不好的不让去兵团。我们班(那时叫排)确实是有因为出身不好没有走的。他们在家待业约两年也都分配工作了。最近在小区里碰到一位同样69届的人,他就是这种情况,先在家待业两年,之后就分配工作了。想不出这叫什么,是塞翁失马,还是“左” 可爱?不会是形势需要吧?总之,感觉还是蛮够荒唐的。
 
    当时号召是:好儿女志在四方,扎根边疆一辈子,与贫下中农相结合。但到后来大家都争先恐后回城上学当兵,如果有的说是“青春无悔”是不是有点底气不足?是不是有点“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没想到一走三年才安排探亲假。原本说一年以后三年之内有一次探亲假。据说就是因为上边下达了“一号战备令”给搅黄了。
 
加强战备

    刚到兵团不久,就听前脚来的连队战友说,有时一晚两三次紧急集合。我印象中好像有过一晚两次的时候。军号响起,不能开灯,需摸索着动作,不能出大声,背包三横两竖什么的。
 
    尽管老战友教给了我们快捷方式,到了行动的时候还是打不好背包,甚至有把裤子穿反了的。听说也有的把富余的被子毯子之类的东西提前打成背包,准备着紧急集合用。
 
    那个时候我们进行队列操练,也打过靶,在铁道下边的坡上挖过战壕。早晨好像是 5 点半起床出操,然后天天读,白天劳动,晚上还有思想汇报和政治学习,大概是 9 点钟熄灯吧。
 
    记得还搞过吃忆苦思甜饭,也就是人们所说的吃糠咽菜吧。旧社会穷人吃得咋样咱也没经历过,还别说那个所谓饭是比平时连队食堂伙食差多了。不过能吃上这个,肯定也比三年自然灾害的时候某些地区大饥荒饿死人要强多了吧。
 
    同在那天还搞了访贫问苦,到万水泉那边一个生产队贫下中农家里,听他讲那过去故事——新旧社会两重天。印象很深,因为跟老乡学了一个词,旧社会这地方是个“兔子不拉屎的地方”。回来后,班里战友们也是难为人,让我这连小学都没毕业的写广播稿,还好借助这个词吧,好歹总算交了差。
 
    九连许多人记得“一打三反运动”运动搞得红火,有受害人自杀。“一打三反”运动是文革以来专政机关首次大规模介入的运动,不同于文革开始时主要是由造反派组织揪斗“走资派”、“黑五类”的行动。
 
    不记得可能是,还有一个“三打三防”:打飞机、打坦克、打空降兵;防核武、防生物武、防化学武。上面教导我们千万不要阶级斗争的同时,还教育我们要准备打仗。
 
    我们常喊的口号是:“提高警惕,保卫祖国”、“一不怕苦,二不怕死”、“备战、备荒、为人民”、“要准备打仗”。果不其然,不久紧急集合就真的来了。
 
谎称敌情

    一天半夜,军号声乍起。大家急忙悉悉索索地起身,整装列队。连首长说是边境那边发现敌情,有敌人入侵骚扰袭击,接上级命令要我们与山上其他连队会合。大概是这么个意思。
 
    天很黑,很冷,大家也顾不上了,身背行囊向目的地进发。半夜起床,睡意正浓时,有的人差不多是半走半睡。
 
    一气走到昭潭火车站附近,听到休息的命令,大家七倒八歪地躺倒在地上,有的人可能就地睡着了。休息一阵后,又走了一阵,才往驻地折返。
    队伍后面跟着的炊事班还带上了野炊用具。还有收容队的马车也紧随其后,让实在跟不上队人的坐马车。煞有其事的样子。
 
    还别说真有个别人走不动晕倒了,被搭上了马车。那时也不知这叫什么病,累的?还是低血糖?好像不是在演戏,是真有人晕倒了。
 
谎称匪情

    紧急集合成了新常态,每天睡前心里都会嘀咕:今夜会不会又要吹号?
    又是一天半夜,天也是那么黑,也是那么冷。忽然军号声突起,惊悚夜空。也不知到几点了,好像刚睡沉,那时大多数人都没有表。
 
    大家睡的迷迷糊糊的,互相叫醒后叽哩咕噜的爬起来,赶紧穿衣服裤子,打背包一通忙活。然后列队集合,听候连首长下达命令。
 
    连首长说:万水泉火车站遭到一小股匪徒袭击破坏,上级命令我们围追堵截这伙土匪。
 
    “立即出发——”,口令一下,队伍向着目标出发了。折腾半宿,人困马乏,连个鬼影都没有,当然又是虚惊一场。
 
谎称灾情

    白天,几里地之外的远处,总是能听到飘渺传来高音喇叭广播声,像是万水泉那个方向,那儿有个什么公社大队。有个日子,大喇叭隐约传来了广播声音:社员同志们,社员同志们,咱们那洋白菜——
 
    也就是在那几天的某个夜里,天黑咕隆咚。军号声撕破夜空,声声惊魂。正在睡梦中的大家赶紧起来,整装列队准备出发。这时黑黢黢的一个人影出现在队伍前面。
 
    连首长开始讲话:接紧急通知,气象预报说,明天早上有霜冻,上级命令要我们帮助抢收洋白菜。
 
    记得好像是说去乌拉特前旗那边,可能是那会儿没听清,也许现在记错了。去那么远,当时还真是让人吃惊的。
 
    这次还真有点相信了,因为这是第一次不是“敌人来了”的“谎” 言。不过,还是蒙圈。跟着大队人马走,又不是我一人,服从命令,听指挥吧。
    不一会儿,连队遁入那茫茫黑夜、空旷原野的深处。走了大约不到一个时辰吧,就找不着北了。
 
    返回的路上,带队的仔细寻找那个方向标——事先准备的,挂在高高烟囱上的标志物。这时我们才知道,原来早有布置。凭借这盏指路明灯,我们终于回到了“根据地”。
 
大年初一

    1970 年春节,过大年了,终于可以多睡会儿了。大伙人同此心,心觉此理儿。然而,我们平日常惫不歇,此时连首长还让我们常备不懈。
 
    庚戌年正月初一,天刚蒙蒙亮,连首长派连部的人,挨着个的宿舍喊,“起床了,起床了”。
 
    不见动静,于是又拿出一个哨,边吹,边喊,逐个宿舍又喊了一遍,见还是没有明显的动静。
 
    此时连首长发怒了,命令紧急集合,号声骤起。大家吓得赶紧起床,打背包,列队,听连首长训斥。
 
    训斥完了,把大家拉向南面大河方向,走到那条土路附近,兜兜转转了几圈,之后又回到宿舍,过了一个革命化,战斗化的春节。
 
    大年初一的紧急集合给我留下了很深的记忆,白天吹紧急集合号可能不是绝无仅有,但却也并不多见。
 
    九连的紧急集合,那个时候平均每周都有吧。随着造纸厂正式投入生产,以及高层战略的调整而销声匿迹。 但现在好像某些特定纪念日还有警报鸣笛,仍保留了那个年代的一些意味。
 
太实公曰:    生产建设兵团恐怕是战争遗留下来的产物,而文革中的上山下乡运动把这一产物推向极致。全国各地一下子冒出了许多生产建设兵团,内蒙古兵团就是这特色产物其中之一。
 
    上山下乡运动,为了解决就业压力问题,还是文革“斗批改”,解决滞留学校红卫兵组织派斗?后来的实际情况表明,由于多年未招工,加上战备施工修工事,深挖防空洞,许多单位用人青黄不接,于是从农村、街道和社会不断招收工人。
 
    有资料显示:文革十年造成全国三千多万人口城乡对流。事实上直到1978年以后,学生毕业分配,加上知青大返城才有了较大就业压力。
 所以更容易理解的是解决文革中出现的史无前例问题。其实这是世界上城镇化趋势的逆向之举。
 
    遐想那个时候军号声、加强战备,自然让人联想到战争——
 
    对于战争,那时宣传教育的是:世界上还有三分之二受苦人,要解放全人类。第三次世界大战不可避免,立足于早打,大打,打核大战。一战打出第一个红国家,二战打出一个红阵营,三战必将打出红世界。现今,看到人家的生活比我们也不错甚至更好,还有什么理由去解放他们呢? 战争的本质就是一种
 
    灭绝人性的暴力行为。不论你抱着什么样的初衷,只要走向战争就全都变质了。宣传教育不应再是阶级斗争、暴力革命、打碎国家机器什么的;不贪污腐败、合理合法的请客吃饭,绘画绣花,温良恭俭让有什么不好?要淡化视为传统教育的暴力革命武装暴动的宣扬,即便是革命暴力及其英雄。
 
    对于战争,尤其是核大战,千万不能堵上老百姓的性命,把百姓引向战争深渊。据说有人说,打核大战怕什么?我们有六亿人口,死三亿还剩三亿。多么英雄无畏的气概,多么潇洒浪漫的情怀,多么一不怕你苦,二不怕你死的精神。杀敌千人,自损八百,就是胜利。死人三亿人难道也仅仅只是个数据?核武器是毁灭人类的大杀器,满堂文武,举国上下对此一定要有清醒的认识。与和平在一起,与正义在一起,与文明在一起。
 
    对于战争,大国统治者不要轻言开战,除非制止更大灾难。要反对极端主义、专制主义、军国主义,战争的的的祸源皆出于此。正确判断战争及其形势,正确对待战争,不要轻易借口战争是别人强加的而开战。要尊重业已形成的国际秩序,用和平民主协商方式解决纠纷,或者搁置争议、留待后世。要不输出革命、四处树敌。不随意用钱搞外援,争取所谓老朋友的支持。为意识形态而战和为“宇宙真理”而出击,输出革命,好像是个荒诞不经的事。要优先解决自己国家的老百姓生存发展的事。
 
    对于战争,尤其是国内战争,有什么正义非正义的能比士兵的无谓牺牲和老百姓生命财产更重要呢?旧中国末期的满目苍夷、民不聊生,有没有想到是由各方长期的、不妥协的、不屈不挠的、艰苦卓绝的战争造成的呢?外患大都缘于内斗而生,各种主义、信仰、真理的争执能当饭吃吗?但若发生战争一定会死人的。为什么不能用和平民主和公民投票的方式解决呢?有什么问题不能留待将来,交给时间、实践来回答呢?各政治集团竞争的应当是民心向背、制度优劣,争取的是民意民心,而不应当是地域地盘。世界上最难的革命是革自己命,建立一个权为所民赋,物为民所有,权力有监督受制衡公民社会。
 
    对于战争,即便是要跳出历史“周期律”问题,也要尽量避免战争。坚持政治体制改革或改良要比暴力革命或诉诸武装,“打烂坛坛罐罐”要强。摒弃剥夺剥夺者的阶级斗争思维和阶级斗争一抓就灵的方针。不把错综复杂的矛盾归结于阶级斗争,制造阶级敌人。要保护传统文化、吸收先进文化。树立权力不可私有和任性,私产不可公有和剥夺的发展理念。坚持公平正义的原则,同时承认合理合法的个人收入差异。要把以人民为中心和以人为本结合起来,让文明与富强相向而行、同步发展,建设一个自由、平等、民主、法治的宪政国家。
 
    对于战争,改革开放初,高层就有论断:世界大战在一个相当长的时期内可以避免,我们有可能争取较长时期的和平环境。这是非常重要的转变,很了不起,具有里程碑意义。别小看这一论断,他昭示着一种改变。不忘初心也兼具了与时俱进, 转变了过去那种庸人自扰式的战争观——让千千万万的老百姓,不惜耗费和牺牲大量财力物力人力,劳民伤财地去准备打莫须有的战争。不转变思路,不否定错误,不反思失误,就不会走上改革开放之路,就不能确立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发展观。
 
    对于战争,无疑需要建设强大的国防,以维护国家利益,保卫人民群众的和平劳动和幸福生活。但是,加强国防和军备也必须要与和平时期的国力相适应,与大国在世界的责任担当相匹配,与全世界共同的主流价值观相符合,与人类发展进步的现代文明方向相一致。否则建立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构想就是一个幻想,就是一个永远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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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爱红装爱武装》选自本网站13团9连老照片
谨以此文几年曾经的内蒙古生产建设兵团组建五十周年

2019年4月21日 18: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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